山河图鉴
时间:2014-12-01 17:14:41 来源: 作者:
那是一个大约十几岁的小女孩,身长得已经颇高,身材很苗条,也很纤细,虽然看不清她的姿色面容,但是从那一双熠熠生辉灵动如水的眼眸就可以看出此女绝对是一个美女胚子。
“三哥,这个人是日间虞府宴请的上宾,听说是郢都大将军项燕府上的公子。”
五弟胡奋的话再次排除了刘三心中的疑惑,此人就是在陈胜、吴广之后举兵反秦的楚国项氏一族中的项梁,那么他口中的侄子岂非就是数次杀得刘邦屁滚尿流的西楚霸王项羽?虞氏,虞氏,虞翁之女是否就是后来追随了项羽的虞姬呢?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堂堂楚国的项氏一族竟然是在这种落井下石的情况下将虞姬由虞家强买而来的,当真有些匪夷所思了。
“虞翁,你且好好考虑考虑吧,我这小侄子非常喜爱府上的千金,等她跟我过了府,我项氏不会亏待她的。我们叔侄接下来仍然会在舒邑滞留数日,你想通了就来驿站寻某好了,现下,项某可要告辞了。”
“虞翁,既然项将军府上看上了贵府上的明珠,这是她们一百年、一千年修来的福分,这样的机会难得,我看老兄你还是痛快地答应了吧,做兄弟的也告辞了!”
“告辞!”
“告辞!”
项氏一族中的贵人出了头,邑中的一些想要乘机浑水摸鱼的一群势利之徒自知没了戏,也自就此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一代美人虞姬追随项羽的结果十分悲惨令人惋惜,深有怜花惜玉之心的自己怎能放任这一幕悲剧真实上演呢?纵然无法改变历史的命运,但稍稍改变一些小人物的命运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刘三伫立于虞府之外的长街前后左右观看了一会,猛然发现这长街中的一排房舍竟然只单单焚烧了虞府一家,左右相邻的住户、店铺大都只烧掉了一些皮毛,几乎没有任何损失,稍稍思索了一下,便立时知道了这一场祸事乃是有人刻意所为,十有八九就是左近的一些“善邻”做下的手脚。旁观虞氏府上白日里又是开仓放粮,又是施舍粥米,显然是一户仁义人家,却不知暗下里得罪了哪一方小人抑或权贵,以至于凭空惹下这样的祸端。
刘三伫立踌躇片刻,趁机走上前去,向虞家翁施了一礼。
“虞公,外乡人刘参在此有礼了。某白日间路经此地,为舒邑中的风土人情、夷人乐舞吸引,又感虞公府上颇为仁义,仗义疏财,接济本邑穷苦百姓,心中甚是敬佩。不曾想,贵府上竟不期发生了这样一件辛酸祸事,刘某静眼旁观,这一场大火恐怕是有人刻意所为,虞翁为人向善,定是无意中得罪了哪一方小人权贵,以某之见,虞公还是尽早弃了此处,远遁乡下,另治茅屋,广置良田,从此一门虞氏离了舒邑这是非之地,子孙百代,源远流长,岂非妙哉?区区五十两金子,是我等兄弟的一点心意,就此赠予虞公府上,聊以度过难关。”
“刘公与某素未谋面,毫无交情,竟然如此仗义,虞仲亭实在感激涕零,只是……未知先生有何索求?如果先生不弃,仲亭愿将小女送与先生做一个以供驱使的婢女……”
“虞公过虑了,刘某所为,只是感于府上的一些仁义善举,并无所求。现今楚国虽大,但有虎狼强秦在侧,恐怕还会再度生灵涂炭,舒邑乃是一处是非之地,虞公好自为之吧,我等兄弟就此告辞。”
“未知刘参公籍贯何处,府上如何称呼?”
“齐国琅琊,山野庶民一个,何来高府阔院?”
虞仲亭双手作揖,躬身过膝,动容处深深地向刘三行了一个大礼。刘三微微一笑,趁势还了一礼,却是与胡奋径自就此飘然而去。
“多事之秋,国姓不复,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这偌大一处舒邑,虞某所识所交者,竟无一人可称知己至交,想不到到头来竟是一个外乡人对我虞氏不吝伸出援手……”
“爹,这一位外乡先生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给了咱们这么多金子?”
“天不亡我虞氏,才会让虞氏一门在危难时遇到贵人。”
“爹,这一位刘参先生是齐国人吗?”
“恩……”
有钱难买少年穷,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一次走出琅琊大山青石子寨,刘三足足带上了百镒黄金,除去资付给盖聂、鲁句践二人的一千两酬金,余下又在越地诸暨苎萝村为胡奋、施小光的亲事花了五百两金,除去这一段日子的日常花费,还剩下差不多三百五十两金。虞家在舒邑上的一座大宅如果重建,一百两金差不多也就够了,但有心让虞家一门经此一事,能够痛定思痛,有所发奋,所以刘三这一次出手资助虞家并未尽解其囊,况且刘三早已看出了虞氏在舒邑的根基已覆,再滞留在邑中恐怕会另生枝节,那样的话就事与愿违,并非刘三胸中本意了。
刘三一行四人在舒邑休息一宿,翌日一早,便继续上路。一行人继续北上,越过居巢,渡过了淮水,又自赶了大半日的路程,终于来到了下邳境内。众人沿着泗水河岸一路行来,放眼望处,只见尽是一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怡人景色,无尽的山水湖光,较之江水、浙水南岸的越地却是另有一番景象。刘三、墨小兰、胡奋、施小光四人下了马匹、车驾,在河岸信步游走,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一处丈余高低的木桥之上,四个人就此分成了两对,各自依偎在木桥的两端,凭栏眺望着两岸的山水美景。
刘三望着桥下川流不息的河水,忽然想起当日在琅琊邑中结识的一位故人,黄石老人。不知此时此刻,黄石公这一位如闲云野鹤般的睿智老者又游历到了何处?他与张良在多年之后能否再现脍炙人口的“圯下进履”这样师传徒受的和谐一幕?
“小伙子,老夫看你骨骼清奇,眉清目秀,颇是有些天赋,所以想培养培养你,你现在就去桥下把老夫的鞋子捡过来吧。”
“去你的,老小子,你再来纠缠不休,我就打断你的双腿!”
“年轻人,快点去桥下将老夫的鞋子捡回来,老夫就会传授你一部稀世兵书......”
“老不死的,快给我家公子把路让开!”
“哎呦,你们怎么打人?”
“再不让开,我就让人打死你这个老家伙!”
随着桥下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一段令人惊心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刘三的耳畔,刘三转首望向前方桥下,只见一个颤巍巍的白发白须的老翁被三五个少年围在一处,正自承受着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拳脚痛殴。随着拳起拳落,一阵阵高亢入云的杀猪般的嚎叫此起彼伏,清晰地传了至小桥之上。
“不好了,三哥,桥下有一位古稀长者正在被三五少年欺负,咱们快点去帮帮他吧!”
“可恶!三哥,待我去打发了那几个少年!”
“等——一下,五弟!依为兄之见,等我们骑马去远了你再上去不迟!”
“三哥,这是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照着做就是了!我们在河对岸十里外的竹林等你!”
“……”
没等胡奋答话,刘三早已将身侧的墨小兰拦腰抱起,在佳人的一声尖叫声中,刘三像兔子一样飞快地冲向了桥下,又飞快地钻进了车架,就此打马沿着泗水南岸一路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三哥,你……你怎么了?”
惊魂未定的墨小兰被刘三的一番动作弄得形同云里雾里,随着额际发间的秀眉紧紧锁起,心中早已升起了一股老大的疑团。
“兰儿,你不知道,这个老头是个非常恐怖的**烦,他……他有一堆处理不掉的烂谷子兵书,逢人便送,一旦惹上身,就会一辈子不得安宁。”
“……三哥,想不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种不讲道理的老人家,那咱们避开他就是了。糟糕啦,三哥,不知道胡奋兄弟会不会惹火上身呢?”
“放心吧,五弟的身手了得,大不了临头一脚将这老家伙踢开就是了。只是……想不到他这么早就来到了下邳,子房兄如今又未知身在何处,这可如何是好……”
“三哥,这件事怎么又牵扯到了张良先生?”
“子房六弟一直都想对付秦王嬴政,连纵六国共拒强秦,以报国破家亡的大仇,甚至还存了一丝想要重新恢复韩室的美好愿望,这老头家中的那些烂谷子兵书却是子房六弟一直都很看重的至宝,所以,如果能够为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牵起线塔上桥那就最好不过了。如此以来,老人可以放下心中的牵绊,少年人也有了施展抱负的依凭,下邳也少了一个到处生事祸害乡里的罪魁祸首……一举三得,岂非妙哉?”
“三哥,你说张良先生与岑叔叔、纪伯伯他们真的会成功吗?”
“会的,一定会的!兰儿,大秦国的运道也就在这一二十年间,即使岑公、纪子先生他们这一辈无法实现,张良先生,还有这天下的无数有志之士都会一个一个地挺身而出,直至推翻这横征暴敛的嬴秦的一天。”
“三哥,你一直不赞成我们墨家的所作所为,是因为秦国的运道还没结束,是吗?”
“可以这么说……其实,反抗暴秦的方式有很多,但以一己之力、举族之力与强大的秦国抗争,我却不怎么赞同,这样做无疑只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非但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会给自己与亲近的人带来伤害。如果说兰儿你真的有想法想为墨家的先辈们做上一些什么,我会极力地支持你。而且,用不了多久,我会让你看到一些远比墨家子弟的身先士卒更胜一筹的方法和手段。”